白昼深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夹克,揉揉汤洲一团毛茸茸的头:“好像是,今天上工的也没有平时那么拥挤,大概是因为田里还有雾气漫过没干的泥土吧。”
汤洲听闻猛的一颤,像是刚好被戳到心窝子里,但是面上无喜无悲,声音也平静如初:“那陆槿沂去哪儿了?”
白昼深浑身一僵,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回答这个问题,他确确实实也是不知道的,但是说完全不知道倒也不是,总归也是知道那么一点苗头的,但是……他答应了陆槿沂不会说,打赌的交情不能破。
他又抬手去摸鼻子,语气里实在听不出心里跳动着的忐忑之心:“洲洲,你说今天降温是不是要下雪了。”
汤洲眼前一亮,眼里泛出精光,可在一瞬之间又黯了下去,像坏掉的小灯泡,闪了一刹惊艳了所有人却在万众欢呼声中迅速被噬灭殆尽。
汤洲声音闷闷的低下头去,看白昼深的样子就是一副大写的题字:什么也不知道,她声音闷闷的:“下就下吧,本来还准备记录一下这里的雪呢。”
她用小皮鞋踢开脚边多余的小石子,一颗一颗,踢得远远的,像某些不受控制的东西一样,一直飞啊飞飞的远远的。
白昼深不作声,只是吐了口气凝眉向层层叠叠的连绵山峦看去,语气沉沉:“你喜欢陆槿沂吧。”
汤洲“啊”了一声,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淡淡的瞥了眼问问题的白昼深:“嗯。”
如果白昼深是第一次第一个人问这种话她一定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小脸一红起身追着他满院子打,然后一边娇羞一边喊着“才不是,我没有,不是我喜欢”。
鉴于苏逸之前已经问过一次,她的回答也早已自然,像是某些很平常的事情,淡淡的应着,轻飘飘的语气。
但是某个站在小路尽头的男人却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应答僵了全身,眼里暗波流转,说不出的感觉顶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通往木屋的只有那一条小路,小路绕过180°再直走才能进屋,陆槿沂站在小路口的正方向0°,脚步沉重,迟迟迈不开步子。
她喜欢他?
是玩笑话,还是真心的在回答……
他不敢想,像是找了许久的答案,迫切想要知道结果又不敢去面对。
他停在路口,晨风刮起卷起他脖子上系着的围巾,一八五的大个子停止站在风里,他今天戴了眼镜,金丝细框的,看上去很矜贵,但那双被他握成一团的大手掌内,除了薄薄一层茧,还夹带着不少泥渍,很脏,那是他这段时间的见证。
寒风呼啸而过,一阵一阵强烈的充斥着耳膜,可他的耳里却只听进去了屋外两人的对话。
白昼深:“从什么时候开始?”
汤洲:“大概是……幼稚园吧。”说到这时,汤洲笑了,很轻很淡的一声笑,没牵起多大情绪。
但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落泪,此刻听她说话的人,心里早就揪起了沉沉一块东西,那人微凝着眉眸,在寒风吹刮下棱角分明的脸构成了一副重彩画。
白昼深:“那么早啊,可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喜欢我啊,小爷我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还对你那么好,我比他差哪儿了?”
汤洲又被成功逗笑了,白昼深这个人总能戳中她那奇怪的笑点:“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白昼深:“什么话,和我有关系吗?”
汤洲拖起腮,脸上的郁闷早已被笑意代替,一双星眸里慢事星星,但白昼深觉得她的一整个眼睛就像一堆弯月牙,因为洁白无暇,因为脆弱但又发着光。
汤洲笑着回答:“书上说:‘年轻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因为喜欢,因为念念不忘。’”
白昼深说不出什么美好的情话,他一声的情话都用在了苏逸身上,然而一个也没奏效,所以他干脆不说情话了,改说甜言蜜语改发......骚改做一些实际行为,毕竟做比说更具意义。
他挠挠头:“没听过,又是哪个小说里的吧,你就承认见陆槿沂第一眼喜欢就得了,小孩子的喜欢很持久的,以至于你现在还没缓过来。”
汤洲摇摇头,立刻制止白昼深喋喋不休的嘴:“不是这样的,小时候的他更像一块可望不可即的蓝田宝玉,初高中时的他也耀眼的不值一提,我永远跟在他身后,但我觉得这样很好。”
白昼深摇摇头表示不懂,进屋拿了件毛茸茸的毯子后出门给汤洲盖上了半边身子。
汤洲半蹲坐在原地,也不动也不说话,可能她就是欠一个说出来的机会而已,说出来就不会那么闷闷的了。
藏在暗处的男人伸出冻得泛红的泥巴手播了通电话,铃声迅速响起,那头接起,语气缓慢:
“喂?”
“你在吗?陆槿沂?”
陆槿沂苦笑,如果能一直听她叫下去该多好:“洲洲,今天会有一场大雪,我们一起看吧。”
那头沉默了很久,蹲在屋外的女孩也沉默了很久,忽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回道:“好,我知道了。”
陆槿沂眉眼一弯:“嗯。”
汤洲起身蹦蹦跳跳回了屋填了件粉红色保暖大披风又飞快奔出门外,嘴上却是一刻也歇不下来:“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找你还是你找我?”
陆槿沂轻轻捏了捏手里亮着屏幕的手机,沉沉吐气:“你现在出门。”
少女莽撞的步子装进男人稳重的步履里,他走在前面,汤洲跟在后面,他走一步她便走一步,配合的足够默契了,汤洲会想,等下了雪,她也这样跟着他沿原迹返回,那雪白小路是不是见证了只他们两人的来过。
汤洲没做什么心理准备,所以在迈入基地时收不住眼底的错愕,受不起深情的陆槿沂,她听见他说话,嘴巴一张一翕,好像在说着很深情的话。
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只看得到他嘴巴的张合,其余一概听不到,隐隐约约中,他好像说了句:
“你愿意掌管这里吗,我实在……照管不过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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